第6章 暴力催收 你敢么?

接到白文萱的电话后,何心安立刻从北京分行回到潮安支行,打开电脑查看了文创培训的银行征信,这个公司果然在两天前偿还了中良银行的贷款1000万。

算一算两天前,不正是自己去了文创培训办公场所还碰到了慕楚诗的那一天么?

仔细看银行征信报告,目前银行贷款余额3500万,除了大华银行的1000万,另外还有两家苦命的银行,贷款将在2个月内到期。

如果文创培训还通过借了慕楚诗3000万,会不会还有其他未计入征信报告的负债?这个轻资产客户肉眼看上去已经资不低渣了。中良银行到底用什么方法促使它还款的?

“何心安!”

何心安正满脑袋问号,听见白文萱叫自己的名字,一旁的许渊满含同情地看着她。何心安拿着笔记本来到白文萱的办公室,本来以为迎接她的是一顿急风骤雨的批评,没想到白文萱语调正常,“我了解过了,中良银行对文创培训催收了将近2个月也没什么效果,最近万泰支行支行长何如意刚回国,她接手短短两天就还款了。你现在给何如意打电话,问她怎么办到的。”

嗯?

自己的亲姐姐和自己催收同一个客户,何如意成功了,何心安失败了,这不是从小到大的剧情么。

如今打电话给何如意,是要抄何如意的试卷么?

她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偷翻过何如意用过的参考书,何如意做的笔记,想要参透何如意常年雄霸年级第一的秘密。结果只是自取其辱。

何如意的奥赛笔记本摊开放在何心安的面前,何心安发现除了感叹何如意字写的真好看,彩色笔颜色搭配的真好之外,完全看不懂题目的内容。

感叹妈生孩子的时候一定偏心,智商差距太大了。

催收的这张考卷,肯定不好抄。

何心安拨通了何如意的电话。

“开公放。”白文萱命令。

何心安开了公放,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嘟嘟嘟,手机接通了。

“什么事,我正在忙。”何如意的声音冰冷而有距离,何心安早就习惯了她总是居高临下的样子。

“姐,你最近接手的客户文创培训,它也欠我们银行的钱。”

“我知道。”

“我们也在进行贷款催收。”

“我知道。”

“我查征信发现,文创培训已经给你们银行换钱了。”

“我知道。”

对对对,你无所不知,何心安接着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暴力催收,你敢么?”

何心安的眉心微蹙,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这个词。

第一次是在孙静的笔记本上,孙静问,暴力催收,你敢么?

第二次是在文创培训的电梯间,慕楚诗问,暴力催收,你敢么?

第三次,竟然是在白文萱的办公室,由何如意问她,暴力催收,你敢么?

可是,何如意也是银行体系,她也受银监会的管理,她怎么可能暴力催收呢?

还是慕楚诗在帮她?

孙静笔记本上写的那句话,是何如意教她的么?

何如意和孙静是发小,借着这层关系,何如意专门把何心安塞在孙静手下,明面上要孙静照顾何心安,背地里天天让孙静给她汇报何心安的动向。

可是如今,孙静却不在了。

沉默充斥着办公室。

“还有事么?我还要忙,先挂了。”何如意说。

何心安瞅了瞅白文萱,示意她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白文萱示意没有问题了。

临要挂电话,何如意又说,“心安,你不准碰。”然后那边挂了电话。

也不知是说不准碰暴力,还是不准碰这个客户。是担忧,还是轻视。

何心安反复思量着,向白文萱斗胆进言,“白行,说实话,我觉得文创培训可能会准备跑路。它要求我们展期,纯属拖延。除了征信能查到的金融机构欠款,它还有其他债权人。若不采取非常手段,大华银行这笔贷款大概率是收不回来的。您看我们是采用非常手段,还是准备诉讼?”

虽然何心安接手文创培训不久,但是这些问题她反反复复琢磨过,“如果要用非常手段,我们可以请私家侦探查文创培训、财务负责人的住址,家庭关系,可以请专业团队进行跟踪、催收,但是需要支付费用,这笔费用支行怎么出?另外如果有人报警了,催收人员很有可能供出大华银行,我们肯定会面临处罚。

如果不采用非常手段,仅仅依靠诉讼,打官司需要一审、二审,判决执行,时间至少需要一到两年,文创培训是轻资产公司,本笔贷款没有抵押物,即使我们胜诉,文创培训也没有资产可以处置,没有资金赔付我们。

您看,我们怎么办?”

何心安这番话说的非常头头是道,她把白文萱送给她的烫手山芋,又送了回去。

是冒着职业生涯被砍头的风险去争取还款,还是中规中矩打一场注定颗粒无收的官司。

白文萱没有正面回答,“潮安支行成立13年了,这是第一笔公司贷款逾期。如果真的逾期,整个支行,所有人的年终奖,都会对折。你是北京人,你可能不知道年终奖对外地孩子意味着什么。小张正在攒钱买房,可是攒钱的速度赶不上房价的涨势;小孙母亲心脏病,正等着做手术;小李孩子要上小学,家里刚买架钢琴,听说咬着牙要请明师1对1辅导。都等着钱。”

白文萱注视着何心安,何心安说不清这眼神里包含着什么。

是威胁?用整个支行去威胁她。是敌对?从此之后让支行所有人都敌对她。是希望?希望何心安凭一己之力拯救整个支行?

白文萱也曾用这样的眼神去注视孙静么?

“所有人都希望文创培训不要出事。从支行员工到分行领导。但是你要的非常手段,却没有一个人支持你。出了事,也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白文萱的意思是,钱要还,办法你自己想。非常手段要用也可以,出了问题就是你自己的事。

“好了,你出去吧。”

这是逼死了一个孙静,要再逼死第二个何心安么?

何心安无奈地走出白文萱的办公室,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想了半天,终于发了信息给匡子辰,“匡总久居高位,经验丰富,请问如何对付文创培训这家撒泼耍无赖,光脚不怕穿鞋,摆明了不还钱的客户?”

匡子辰没有回复。

许渊凑过来,满脸八卦,“前两天孙静家属来支行了,可热闹了!”

“怎么了?”

“咱们银行给所有员工都买了保险,虽然是自杀,但是也有一部分赔付的寿险。孙静的爸妈和公婆都来了,公婆觉得这笔钱应该由孙静她老公拿着,以后给孩子花,但是孙静爸妈觉得,这笔钱应该给他们,两个老人年事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养老的都没有。现场就掐起来了。”

“啊?”何心安不忍去细想,孙静走了才几天,都还没查清楚为什么自杀呢,家属不仅不反思,竟然为了保险金打起来了。

就为一点钱,连亲家都打起来了。

若真因为文创培训逾期,导致整个支行年终奖腰斩,又会不会有人来找何心安打架呢?

“支行为孙静还募捐了一笔钱,都不知道送给谁呢。”

“肯定给孩子呀!那孩子才1岁。”

“话是这么说,孩子那么小,肯定是把钱给大人呀。一人500,支行总共捐了一万多,钱也不多。前两天妖精白去看家属了,也不知道她最后把钱给谁了。”

何心安看向白文萱的办公室,总觉得白文萱就是做做样子,不是真的心疼孙静,指不定现在想着怎么把逾期的脏水泼在孙静身上呢。

孙静是何心安的师父,她自己不去一趟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提议,“咱们也去看看孙静的孩子吧?”

“我看不了这种愁苦的画面。”

“你要不去,我就建议白行,说催收工作我一个人干不了,女孩子家总去盯梢太危险,让你同我一起去!”

“你太狠了吧!我还是陪你去看孙静的孩子吧。”

何心安和许渊买了一些水果、儿童辅食去了孙静家。

孙静的爸妈住在酒店,老公还没下班,家里只有公婆和孩子,两个老人止不住掉眼泪,说,“孙静那么好的媳妇,那么温柔的人,连大声说话都没有,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

何心安叹气,是啊,孙静从来不会争取自己的权益,她总是笑脸相迎,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人,她用委屈自己的方式换来了所有人都夸她好。

公婆哭了一阵又说,“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这么挂心我们家,白行长说保险金给孙静爸妈,你们支行又捐了20万给孩子上学。”

20万?何心安震惊地看着许渊,不是说支行捐了不到2万?多出来的钱,难道是白文萱自己出的?难道她误解了白文萱?

还是因为白文萱心里愧疚,花钱买心安呢?!

看着孙静刚满一岁,蹒跚学步的孩子,何心安真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他能不能理解,妈妈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呢?

走出孙静家,何心安想着孙静怎么能伪装的那么好,何心安天天和她相处,就坐在她后面的工位,怎么就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她已经动了自杀的念头呢?

若是何心安发现了哪怕一点点端倪,都可以阻止惨剧发生。

回到家中,匡子辰的信息来了,“职场中,明哲保身最重要。你放心,这笔业务无论如何,你都是尽职免责。不会影响你的职场前途。我保你。”

匡子辰的这番话,在任何人听来都要被感动,但是在何心安看来,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职场的安全,还有良心的安宁。

“那孙静呢,她是尽职免责么?”何心安问。

“总要有人为这笔业务负责任。”匡子辰回复。

一个已经去世之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为自己辩解和开脱的。

矛盾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何心安,她已经拿到了自己的护身符,又何必再去管一个死人的声誉呢?

可是,还孙静一个她本来应该有的清白是何心安能为孙静做的为数不多的事。

可是怎么才能促使文创培训还钱呢?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再三犹豫,凭着记忆拨出了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