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何心安还在睡觉，被一阵催命铃声吵醒，拿起手机一看，是白文萱，眯着眼睛瞅了瞅墙上的表，才早晨6点多。

领导得有多焦虑，这一大早悔人好梦，不会是一晚上都没睡吧？

“白行。”何心安接了电话，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完全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你现在马上来支行，今天把方案写出来。”

嗯？？

虽然何心安也做好了周末加班的准备，但早晨6点也太夸张了吧！而且这感觉就像刚拿出作业本，老妈就突然从背后蹿出来说，“赶紧写作业！”

把一种主观能动性硬生生挫得只想反抗。

挂了电话，何心安简单洗漱后来了支行。

白文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眼圈乌黑，皮肤一点光泽都没有，看样子在这里熬了一宿？

这是何心安第一次跟着白文萱实打实做业务，以前何心安以为白文萱就是个花架子，靠各路领导赏识上位，没想到做起业务这么拼命。何心安不由得多了一分尊敬。

不一会儿支行来了个精壮小伙子，何心安认识他，是北京分行投行部业务骨干，陈子生。

“子生，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把你叫过来，我们这个项目迫在眉睫，又志在必得。我们支行没做过并购业务，客户经理也没什么经验，给你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方案就辛苦你了！”

何心安眉毛一挑，她昨晚熬夜到凌晨3点多，方案已经写了一半，怎么就沦落到给这小子打下手？这小子比何心安还小两岁呢！

“您客气，这是我们业务部门应该的。”陈子生谦虚地回答。

银行的一线单位是支行，支行人员是个大杂烩，什么都懂一点皮毛，但是什么都不精，分行成立了不同的产品部门，产品经理在细分领域更加深入。根据银行内部制度，分行产品部门确实应该支持支行。但是这并不包括周末一早来加班。

“那这个方案今天可以出吧？”白文萱像慈母看着小儿子一样，给陈子生一种无形的期待和压力。

果然陈子生像对母亲保证一样回答，“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务必。”

白文萱露出一丝姨母笑。

连别人团队的员工调教地都这么得心应手，何心安也就乖乖给小弟弟打起了下手。

原来昨天白文萱向分行行长汇报过相关情况后，行长答应帮白文萱联系PMC的股东。

银行内部向来看领导的脸色吃饭，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业务，分行行长就这么支持，投行部当然也不敢怠慢，当即就派出了得力干将，放下手中一切工作，全力以赴支持白文萱。

陈子生手上还有好几个排队推进的项目，不得不暂且放一放，从昨天电话就要被打爆了，其他支行气得嗷嗷直叫，但职场规则就是这样。可以选择排队，也可以选择插队。资源是有限的，看你有没有手段去抢。

何心安配合给陈子生的方案框架填充内容。因为昨天晚上已经提前做了功课，内容填充地相当顺手，频频受到陈子生惊讶的夸赞。

“你这么快就做好了！”

“完美！都不需要修改！”

“你真的没有并购经验么？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新手！”

陈子生夸赞的声音钻到白文萱的耳朵里，白文萱用孺子可教的眼光瞅了瞅何心安。

但何心安感觉这夸赞很奇怪。就像6年级的毕业生留了一级，留到五年级，被五年级的学霸拍着肩膀鼓励说，“相信你，你可以的！”

对对对，何心安也觉得自己可以的。等业务做成了，支行拿利润，分行拿虚名，陈子生懂得再多不过就是领导揣在兜里的笔杆子。这么想想，何心安被小弟弟表扬，心里就平衡多了。

方案写得相当顺利，在被收购方、收购价格等关键要素，何心安都建议只给一个大范围，反正怎么收购都跑不出这个范围。等过两天，分行行长联系上PMC的股东了，再细说价格。

白文萱在办公室补了一觉醒来，发现PPT已经躺在邮箱里了，龙心大悦。各种浮夸辞藻把陈子生谢了一番，让他先走了。何心安暗呼不妙，果然把外人送走后，白文萱舒展了筋骨，开始对自己人进行调教。

方案内容不错，但是PPT配色太丑，还有错别字，错误的标点。

白文萱指挥何心安添加了普创投资的LOGO，还从普创投资的官网上提取了蓝黄两个主色，作为PPT的主打色。整个PPT看上去与普创投资官网格外搭。

相信朱总第一眼看过去，也会产生一种熟悉感。印象分算是拿到了。

对PPT的润色修改从午饭后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终于，白文萱连看了三遍再也找不到可以优化的地方了，才满意地舒了口气。

何心安被指挥了一整天，中午就吃了个盒饭，早都前心贴后背了。

以为终于大功告成，可以下班胡吃海塞一下，没想到白文萱开始说教，“做项目就应该这样，精益求精，在细节上打败对方。”

对对对，何心安点头。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心里想的却是，只有营销不到位，没有精准拿下关键人物的项目，才需要在细节上下功夫。

营销不都是拼关系么？难不成真的在拼产品？拼细节？并购贷款这种标准化的产品，各家银行能有多少差异？难不成朱总就因为配色会选大华银行？何心安对说教并不买账。

“细节体现了我们的服务态度。”

所谓服务态度不就是甲方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么？这有什么好讲的？

何心安满脑子都是叉烧酥、榴莲酥、奶黄包、菠萝膏，心早就飞走了，奈何白文萱还兴致勃勃，看着PPT就像看着刚出生的儿子。

“还记得上大学时，何如意不是商学院的，商学院也不收转院生。”白文萱突然讲起了往事，“何如意找了院主任、系主任，没人搭理她，于是她旁听了所有的专业课，自愿参加考试，每一门都考了全班最高分。比商学院原本的同学还优秀。后来她成为了商学院唯一的转院生。”

何心安记得何如意高考时还处于与何老太太的冷战期，为了报复何老太太，何如意的志愿完全按自己心愿，填了个哲学系。何老太太被气得半死。

入学后没多久，何如意也觉得哲学系以后不赚钱，于是计划转到商学院。

何心安还以为轻轻松松就像玩一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你的对手执着，你得比她更执着。”白文萱总结陈词，一脸认真，不像在说一个项目，像是在说一种信仰。

你的对手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你若想赢，势必得有杀出血路。

何心安不知不觉被灌了一碗鸡汤，还是白文萱亲手烹饪，以何如意为原料的鸡汤，灌得何心安热血沸腾，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走出支行后，被风一吹，才觉得这鸡汤有毒，但是似乎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视角去看白文萱与何如意，优秀的人不是无缘无故优秀的，他们一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付出。

各种流言蜚语对她们的中伤，大概是一种嫉妒。嫉妒她们的优秀，以及可惜自己的平凡。

可是人生是多样性的选择，并不是一定要站在金字塔尖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玛雅金字塔，每一座金字塔都有不同的精彩。

何心安也给自己灌了一碗鸡汤。

正准备去附近觅食，收到了匡子辰的消息，“明天去练车吗？别忘了你的车还在我家楼下。”

我！没！忘！但是明天想补觉。何心安向匡子辰汇报了一下今日的工作进展，顺便耍无赖说，“能不能用意念练车，或者玩两把坦克大战？”

别！胡！闹！匡子辰得知何心安还没吃饭，以光速出现在潮安支行附近，打着商讨PMC的名义，带何心安去簋街吃小龙坎火锅。

在食物面前，别想从何心安的嘴巴里翘出一个字，因为她的嘴巴只能用来进食，否则就是对食物的不敬。

藤椒牛舌、香嫩牛肉、太阳饼、鲜毛肚、鸭肠、猪脑、内蒙羔羊，还有笋衣和海带！一个都不能少！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碗里蘸着蒜泥香油，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怎一个爽字了得！大快朵颐之后，何心安灌了半瓶北冰洋，还打了饱嗝儿，真是舒爽！

这才想起问匡子辰，“PMC说到哪儿了？话说，PMC这个项目，你希望大华银行拿还是中良银行拿？”

说白了，何心安就是在问，匡子辰会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耽误工作。

但匡子辰完全不在意这些，反正他的仕途是一路向上的，做人远比做事重要，一个客户送了谁，并不是屁股坐在的职位决定，而是谁对他今后的晋升更有帮助。

他的目光看的才不是区区大华银行北京地区的业务规模呢。

眼下的事儿，当然是希望何心安取胜。心里喜滋滋，脸上却一本正经，“当然是大华银行！”

何心安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你良心还在。”

饱腹之后，匡子辰美名其曰，练练车，从簋街一路练到何心安家楼下。明明只喝了一瓶北冰洋，何心安愣是开出了酒驾的感觉。匡子辰认真琢磨自己的宝马X5是不是应该去4S店，在副驾的位置上再装个教练刹车。另外除了车险，应该再上两个大额意外险。

车开到楼下，何心安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车技，“你看，安全到家了吧！可以把我的车还给我了吧？”

匡子辰本着对国民负责的态度，说什么也不能放这样的女杀手上路。

何心安解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发现安全带卡住了。

匡子辰想起来了，主驾安全带卡口有点问题，只能在特殊的角度才能拉开。

“我帮你。”他半个身子侧过来，整个人靠近何心安。

何心安却使劲后退，“你别过来！我自己来！我晚上吃蒜了！你离我远点！”

匡子辰不退反进，“你怕我嫌弃你么？”

大蒜的味道确实挺冲，她浑身散发着大蒜的味道，但自己还是忍不住想靠近，看来是真的中毒了。看着她紧张的神态，匡子辰故意逗她，伏在她耳边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

何心安的脸烘一下红了。

不带这么调戏人的。

从远处看上去，匡子辰的身体盖在何心安身上，脑袋横在她脑袋前，像足了在接吻。而且是长时间的舌吻。

慕楚诗远远看着这一幕，一拳打在树上，指关节像碎裂了一样疼，但再疼，都没有心疼。

这个红杏出墙的娼妇！怪不得她说，她和慕楚诗，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楚诗目眦尽裂，像是要上去揍死两个人，但下一刻，脸上又是无尽的落寞。

她果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吧。